编者按：本书回顾了蜚声海内外的著名电影导演、新中国电影事业的拓荒者、一代电影大师苏里不平凡的人生经历，以及为新中国电影艺术不断探索、取得骄人业绩的过程，是一部关于苏里个人生涯的纪实作品，也是一部新中国电影发展史的生动记录。作品通过鲜为人知的生动素材，引人入胜的历史细节和细腻生动的笔触，描摹出苏里充满坎坷的传奇人生，在状写其艺术追求的同时，也展示出一代电影巨擘的情怀、品格和内心世界，以及新中国电影事业从筚路蓝缕到走向辉煌的真实历程。

时在1954年的岁尾。

天上瓢着雪花。

正忙着为《祖国的花朵》做后期的苏里，突然接到电影局的电话，说副局长陈荒煤有急事找他。

他与导演严恭打了个招呼，便骑着自行车，从驻地赶往西单舍饭寺。

苏里抖落满身的雪花走进陈荒煤的办公室。

陈荒煤请苏里坐在沙发上，又倒了杯热茶递给他，说：“暖和暖和！”

一向心急的苏里，开口便问：“荒煤同志，什么事啊？”

陈荒煤一笑：“先喝茶！”说着，递给他一个牛皮纸的口袋，“你看看，如果喜欢，就由你拍。”

苏里接过牛皮纸口袋，里面装的是一个剧本，封面赫然写着：《平原游击队》。

他下意识地翻看起来。

陈荒煤介绍道：“它原来是一出话剧，叫《游击队长》，邢野写的，现在邢野和羽山合作将它改成了电影剧本。”他特意强调，“这两位同志，和你一样都有晋察冀生活的经历，我想你们会合作得很愉快！”

苏里脱口说道：“那可太好了！”

陈荒煤又道：“如果由你来导，两位编剧也一定会很高兴！”

苏里忙说：“就怕我导不好，把人家的本子给糟蹋了，那就对不住人啦！”

陈荒煤“咦”了一声，说道：“怎么会拍不好呢？你有游击队的生活嘛，又积累了拍戏的经验，我看可以把邢野、羽山的本子拍好！”

苏里下意识地摸着脑袋：“您容我看看本子，我心里没底呀！”

陈荒煤却格外地充满信心：“好！你先回去看本子，我相信你会喜欢的！”

其实，苏里说心中无底，并非客套话，而是他的真实想法。他觉得自己尽管有《回到自己队伍中来》《保卫胜利果实》以及《六号门》和《祖国的花朵》的实践，但是，在这些实践中，有的是当演员，有的是做导演的副手，还没有独操导筒的经验。

因此，当他感激陈荒煤对自己的信任和期望的同时，也油然生出了一种担心，对自己能否独立拍好别人的本子，心里不踏实。

然而，担心，并不意味着没有信心。

回到驻地，他便读起了剧本。

当他读完《平原游击队》的剧本，其中的战争生活气息和战斗故事，一下子就把他吸引住了。当然，也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。

放下剧本，他反复地回味着剧中的情节。

“咦，有些地方怎么似曾相识呢？”

猛然间，他想起来了，这些情节在《冲破黎明前的黑暗》中出现过。转而一想，雷同不怕，改掉就是了。剧本在搬上银幕前，哪能没有一点瑕疵呢，好剧本不都是七改八改改出来的吗？

苏里心想，请作者好好改改，剧本不就成了吗？

次日，他蹬着自行车赶到西单舍饭寺，告诉陈荒煤愿意接邢野和羽山的剧本。

陈荒煤非常高兴，说：“好，这件事，咱们就拍板了！”随后，又加了一句，“相信你会把这部戏拍得很好看！”

苏里沉下心来后，准备请作者修改剧本。

连遭编剧当头棒

就在这当口儿，他收到一封信。

寄信者是《平原游击队》的一位编剧。

那信，写得很直爽，火气也相当冲：“苏里同志，我想您搞不好我们这个剧本，它应该由大导演汤晓丹来导，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！”

苏里读罢，心头十分冷静，觉得说得在理，自己连一部戏也没独立导过，人家凭什么信任你呢？

再说，汤晓丹是声名远播的大导演，自己无法与之比肩，这是不争的事实嘛！

可是，这戏是陈荒煤同志交给的任务啊，他苏里无权不拍；况且，自己又当着陈荒煤的面答应了呀！怎么办呢？

苏里犯了难。

他带着信，去见陈荒煤。

陈荒煤看过信后，微微地笑着，说道：“苏里呀，人家编剧给你立了个标杆儿，是说只有像汤晓丹那样的知名导演才能拍他的片子。你想不想当知名导演啊，你把这部戏拍好了，可就是汤晓丹那样的知名大导演喽！”说罢，他意味深长地望着苏里。

苏里喃喃着：“我与汤晓丹同志的差距太大……”

陈荒煤打断了他的话：“差距，是可以缩小的。君子一言，驷马难追。领了军令状，就该上阵了。你这个导演该去准备什么，就去准备吧！”

苏里这才觉得陈荒煤压在自己肩头的担子着实不轻。

1955年1月17日，文化部电影局向东北电影制片厂下达了15号生产令。生产令写道：你厂今年故事片任务之一的《平原游击队》剧本即正式交你厂进行摄制，并决定由苏里同志任影片导演，武兆堤武兆堤（1920—1992），原名董钢。山西襄汾人，生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匹兹堡。著名电影导演，中国电影红色经典时代的大师。他与毛烽合作将巴金的小说《团圆》改编成电影文学剧本《英雄儿女》，并由他执导搬上银幕。其执导的影片还有《平原游击队》《地下尖兵》《冰上姐妹》《并肩前进》《红领巾的故事》《七天七夜》《沙家浜》《山重水复》等。同志为副导演。

见到生产令，苏里决定先做两件事。

一、 请编剧修改剧本。

二、 请武兆堤与他一起做导演。

可是,他万万没有料到，当他把修改剧本的要求告知编剧以后，编剧一口回绝了，拒不修改剧本。

编剧说：“聪明的导演会在拍摄中自己解决剧本存在的问题，还用得着编剧动手吗？”

苏里再次体味到编剧对自己的不信任。

他强烈地意识到，人家是在“将”自己的“军”，那潜台词显然是说：你不能改剧本就趁早别拍！

苏里心存侥幸，希望领导能从中斡旋，说服编剧，便又硬着头皮去见陈荒煤，请求帮助。

听罢苏里的诉说，陈荒煤又笑了：“苏导哇，我倒觉得人家编剧对你非常信任，认为你这个导演能够改好他们的本子，那你就别客气了，自己动手吧！不是有句话吗，自己嚼的馍好吃！”

苏里听得出来，陈荒煤是在鼓励自己。